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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饮食男女陪她一夜尝尽汴京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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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正午,阳光炽烈,街上人稀少,屋外树上传来吱喳蝉鸣。明舒摇着扇坐在满堂辉的后堂午歇,手边是盏冰湃过的卤梅汁,有盘什果点心。铺里有客人,伙计在外头悄悄打盹。

开张初期的忙碌已经过,满堂辉的生渐入正轨,走的是汴京贵女的路线,会上门的多是大富之家,平日里客人不会太多,明舒已经整出一批首饰样品,留待日后直接送各府供人挑选。

毕竟这贵女夫人们不常出门,那就要他们这买卖人勤快,多走动走动了。

做生,明舒从来拉得下脸面。

门口铃铛被人撞响,明舒眼皮动了动,睁,只听外头伙计招呼客人。

来的是位姑娘,声音细细柔柔,有不好思开口:“我……不是来买东西的。听人说,贵铺的掌柜,接一后宅女子的私案,我……我是有求而来。”

后堂的明舒猛地睁眼。

“请她进来吧。”珠帘后传出睡醒般懒散声音。

伙计便将那姑娘带珠帘前,替她掀起帘子,道了声:“请。”

那姑娘狐疑着踱步迈入后堂,左右张望一番,忽见高案后斜倚圈椅而坐的年轻女子,她穿杏色宋抹,外罩葱绿褙子,摇着柄蒲葵扇,正笑吟吟地推了杯新倒的卤梅汁过来。

“快坐下,外头天热,喝杯香饮火气。”明舒道。

冰湃的卤梅汁让瓷杯挂着水珠,看着就清凉解暑,那姑娘咽咽口水,心翼翼坐明舒对面,道过谢后端起瓷杯一饮而尽,露出个痛快的表情。

“我就是满堂辉的掌柜,姓陆。不知娘子如何称呼,找我所为何事?”明舒又给她倒了一杯。

“我姓柳,柳婉,家住马街北。”

“柳娘子家里医?”明舒问道。马街北,乃是医铺药铺等汇聚之地。

“算是吧,不过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我父亲是产科郎中,我母亲是稳婆,但他们一年前相继过,我本事,学不父母皮毛,医铺无人承继,已经关门。”柳婉看起来有紧张,一直紧紧捧着瓷杯。

明舒又问:“原来如此,那柳娘子找我是为了……”

“我想……想找我的亲生父母。”

明舒扬眉,静待后文。

柳婉取出一方旧丝帕,珍惜地抚了抚,心地摊平在桌上,又自颈间褪下一件长命锁,压在了丝帕上。

“我是柳家养女,十七年前尚在襁褓之时被人遗弃在柳家医铺前,当时身上就戴着这条长命锁,襁褓内塞着这方丝帕。”柳婉目光落在旧之上,面忧伤,“养父养母待我极好,他们在之时,我不愿寻找亲生父母以寒二老之心,如今二老故,我又着想求个答案,不为别的,就想知道自己根在何处。不知陆掌柜可愿帮这个忙,我懂规矩,这是酬金。”

她说话间从腰间摸出一张银票展开,双手恭恭敬敬奉桌上。

明舒低头望,这是张两百两的银票,可能是这个医户女的全部积蓄,许是她养父母留给她的嫁妆银子,她伸出手,拿起的却是那件长命锁。

这是常佩的赤金长命锁,虽然不过婴拳头大,却是心的,锁下坠着五颗铃铛,锁身纹样很精美,一面雕铸着栩栩如生的仙童奉桃,另一面是云纹环绕的四个字“长命百岁”。

明舒再看那方旧丝帕。丝帕乃是素绡,已经泛黄,上面沾着陈旧污迹,帕角绣着簇绿兰一个“蕙”字,针法平平,可见绣工普通,然而布料明贵,像是富贵人家的女子自己手绣的私,再加上那件长命锁,都大有来历,不像寻常人家的所有。

“只凭这两件东西,线索太少了,这事又发生在十七年前,更不易查。”明舒道,“除了这两件东西外,当初的襁褓与随身衣呢?”

“早几年家里失过一次火,这长命锁因为一直戴在我身上,帕子则是我养母抢出的,所以幸得留存,襁褓与随身衣服却都来不及……”柳婉叹道,眉间锁愁,“我知道我有强人所难,但我在是太想寻找答案了,陆掌柜人脉广、见识多,许能打听什么消息,您能帮帮我吗?”

明舒看着长命锁不语。

满堂辉开铺已经大半个月,与她当初设想的无差,上门的主顾除了买金饰外,有一部分是来找她解决难言之瘾的,只不过这找过来的后宅女眷多数要她帮忙的是跟踪丈夫寻找外室,或者是在哪个青楼馆有相好的姑娘……明舒对这着提不起兴趣,便暂时以新铺开张太忙碌为由都婉拒了,只待往后有时间了,培养两个得力助手来完成这类琐碎案子。

柳婉这件事,说新奇不新奇,但就是线索太少了,叫人有种无力着手的感觉。

“柳娘子,我便直说了,这件事不好查,事隔十七年,收留你的养父母又都过,人海茫茫,单凭这两样东西,查的可能性很低。”明舒才说完前半段,就看柳婉露出失望神色,又道,“这样吧,银票你先收回,长命锁与丝帕你放我这,我替你打听打听,如果有消息,我通知你。酬金方面,等有了确切消息再说吧。”

长命锁和丝帕应该都出自大富之家,她能做的,就是将这两样东西送要好的几个大户人家问问,看能否问出来历。

一听明舒有完全拒绝,柳婉立刻松口气,露出腼腆笑容来,起身道谢,又非要留下那张银票。明舒执不收,二人推让了一会,柳婉才收回银票,千恩万谢地离开满堂辉。

待她走后,明舒才提笔了封信,又取来木匣,将长命锁与丝帕一起装匣,连信一块交给铺内跑腿的厮,让先送郡王府给闻安。

做完一切,她伸个懒腰,又倚在圈椅上,口啜起卤梅汁。

这天,可真是越来越热了。

————

日落时分,晚霞铺满天际。

陆徜忙完一日公务,刚要下值,外头匆匆进来一人,朝他拱手礼,又递上一封书信。

“大人,江宁回来的加急密信。”应寻面无表情道。

陆徜调开封府后,原来的少尹就被调任他处,应寻成了陆徜下属。

“拿过来。”陆徜从桌案后抬头,接过应寻送来的信,以刀裁开,抽出信纸逐字细看。

一边看,他的唇角一边缓缓勾起。

简家失踪的周姨娘已经有下落了,派江宁的人来信询问下一步计划。

他看完信,又坐回桌案后,重新磨墨提笔。

既然人已经找,就想个办法提来汴京。

待他斟酌细思后完这封信,天色已经彻底暗下,他将信装好,以蜡封口后再交给应寻,让应寻速将信寄出,直至应寻领命而,他才收拾书案,匆匆出了官署。

外头已是星斗满天。

他约了明舒要带她逛州桥夜市,如今已然晚了约定的时辰。

————

明舒第三次站满堂辉的店门外,左顾右盼人来人往的街巷。

这都什么时辰了?她都在这等了一个多时辰,阿兄来。

伙计瞧她脸色不妙,站在铺里不敢吱声。

只闻铃铛重重一响,明舒摔铃回铺,一边气他迟,一边又想是不是官衙那边发生了急事把他牵绊住了。

正胡思乱想着,铺门口的铃铛又响,伙计脸上一喜,唤了声:“陆大人。”明舒转头,果然看陆徜急步进铺,额上见汗。

“对不起,衙里临时来了公务,所以耽搁了。”陆徜看她就先道歉。

明舒的火气向来来得急,散得快,瞧他这火急火燎的模样,哪怨他,一边倒了杯茶水给他,一边把自己的帕子塞进他手中。

“擦擦汗吧。”她道,“公务缠身,你打发来安过来说一声,咱们改日再约就是,何必急匆匆赶过来,州桥又不会消失。”

“答应你的事,不能爽约。”陆徜饮尽茶,拭干汗,将脏帕塞进自己袖中,又道,“州桥夜市至三更方歇,越晚越热闹。走吧,带你打牙祭。”

明舒眉开眼笑地跟着陆徜出了铺。

————

从朱雀门龙津桥,一路全是各色食肆,越晚越热闹,尤其是在这闷热的夏日,白天百姓不愿出门,入夜才好趁着暑热散之际游逛。明舒来汴京大半年,见识过这州桥夜市的热闹,早就心往已久,难得陆徜开口要带她,她怎不开心?

二人时,这夜市果然人声鼎沸,灯火通明,烟火气息缭绕。明舒深吸口气,竟从这烟火味中品出酸甜咸苦辣等种种滋味,魂都快跟着飘走。

“好饿,我好饿。”明舒拉着陆徜衣袖可怜巴巴道。

“你看中什么,咱们就吃什么。”陆徜道。

明舒大喜,阿兄不管东管西,她最开心,可以敞开怀吃。

不过这州桥夜市是个饮食聚集地,林林总总上百道的美食仿佛待选的妃子,都等明舒临幸。明舒在饮食上虽然挑剔,但了这样烟火四溢之地,她早把架子放下,什么都想尝,什么都想试。

“老板,给我一份就够了。”明舒乖觉,每样饮食,只问老板买一份。

“一份?你吃独食吗?”陆徜和她一样腹中空空。

“阿兄,街上这么多吃的,咱两分食一份,能尝得更多。”明舒接过老板递来芝麻糊解释道。

麻腐鸡皮辣脚子,煎的羊白肠,沙糖冰雪冷元子……甭管是冷的热的,甜的咸的辣的酸的,但凡是看中的,她必要尝上一尝,但一份太多,吃两口她就该饱了,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和陆徜分食。

“莫非,阿兄嫌弃我?”明舒喝了口芝麻糊,把碗推给他。

陆徜盯着她上唇瓣沾的芝麻糊看了两眼,声音微沉:“不嫌弃。”

明舒这才笑开,见他指着唇瓣暗示自己,便吐舌舔舔唇,问他:“干净了吗?”

陆徜回,伸手越过桌面,指腹飞快抹过她唇瓣,在她反应过来前已经收回手,低头道:“和时候一样。”

明舒咬着唇——阿兄很奇怪,太奇怪了。

哪里奇怪,她说不上来。

两人分食一份,确能尝得更多,明舒样样都稀罕,这可就苦了陆徜。她虽然爱吃,但胃口不大,大部分食都浅尝辄止,遇上喜欢的会多吃两口,不爱吃的就只碰上一碰,然后整份都推给陆徜。

“够了,明舒……我……吃不动了。”陆徜叹着气道。

明舒犹未尽地放过陆徜,只道:“那给阿娘买瓶荔枝膏,咱就回吧。”

陆徜点头。

和她疯了大半天,却败在了“吃”这上头,恨自己像牛那般生了四个胃,可以陪她一夜尝尽汴京味。

————

夜色已浓,状元府的大门忽然敞开,厮提灯,曾氏亲自送客人出门。

“夫人留步,今日已叨扰了一夜,劳夫人费心招待,切莫再送。”宋清沼在廊下向曾氏告辞。

他是来找陆徜的,然而了等了许久,未见陆徜与明舒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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