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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复仇(1)她的痛苦一寸寸传到他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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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分将至,天再冷三分。

明舒已穿上夹衣,可走在曹家后院的小道上,晒不到阳光,被风扑,仍觉得冷,阴阴暗暗的寒意像从八方涌来般。

她住的那村子村民平日多得老太太照拂,见老太太好日子将近,便纷纷拜托明舒带礼过来。庄稼人的礼自然不是什贵重东西,不过就是东家筐新鲜鱼,西家筐刚摘的菜,满满当当竟也装满满骡车。这些食材图的就是吃个新鲜,也不等老太太生辰正日,赶早就送去曹府了。

明舒到了曹府,将东西交给管家,本要拜见氏,然而今日正巧有泥瓦木匠入府搭建戏台,兼有各色杂事等氏,她不得空闲,明舒便先去见老太太了。

“府里可真大,若是没人领,怕要迷路。”明舒边走边与带路的老嬷嬷聊天,只装没见过的模样夸道,“在临安城,这样大的府邸,在这样繁华的街巷,也不要花费多少银钱?”

“可不是!”老嬷嬷在曹家呆了多年,有幸见识过主家桩大事,与有荣焉,“别说这宅地贵,就是造这个园子,都不花出多少?小娘子是没见,那银子跟流水样往外花出去的场。”

明舒惊讶地掩住唇,道:“这些,都是贵府三爷挣回来的?”

“那是!咱家上下都指三爷呢,要不外怎夸我家三爷了不得,也就最近五年的工夫吧,就挣下这偌大家业。”

明舒便望曹家园子——很典型的江南园林,亭台楼阁应俱全,花草树木哪怕是湖边块石都大有来。因是曹家大家子三房人同住,园里分立诸多院子各自住,每处景致皆不般,处处皆精。

曹家造这个园子,想必费了不少心力。

可曹海个月才多少俸禄?指挥使的俸禄不低,但就算再加上底下人的孝敬,五年间也绝挣不到这样的身家。

明舒想起曹海。曹海那人见就是军营里出来的,粗犷墩实,身上除了朝廷发的胄甲革衣外,就没见他戴过什值钱的东西,在汴京也就好喝口酒,此外别无爱好。他在魏卓前也半点架子不端,微小谨慎、谦卑恭敬的好像仍是在前线的无名小卒,以至总叫人忘记他如今地位。

江宁府的厢军指挥使,即便职级在魏卓之下,可在江宁府,那也是只手遮天的人。

她只说,曹海是她迄今为止遇过的,最擅伪装之人。

如果简家案子按照山匪劫掠就此结案,高仕才升任江宁府,这官武官勾结,整个江宁就再无天日,变成任他二人为所欲为的敛财之地。等有了足够财力,招兵买马不在话下,势力渐盛自可再图其他。

自古以来,争权夺势,粮草钱与兵马二者皆不可缺,他如今以权牟财,再以财搏权,如此循环,焉日后不会生出异心……也许,这异心早生,只是藏得太深罢了。

细思之下,明舒后背生冷。

————

曹老太太在佛堂等她。

明舒因身上有孝,老太太寿辰正日是不便到府的,但提前送了卷手抄的经过来给老太太贺寿。

因这卷经的关系,明舒第次踏进老太太的佛堂。

佛堂很大,左右各点七层烛台,正中是个佛龛,龛下设了跪拜用的蒲团,曹老太太已经念完经,正跪在上双手合十,闭眼虔诚祷告。

低语呢喃句结束今日早课,老太太被贴身丫鬟扶起,转看,便见明舒站在门口处,正呆呆看佛龛上供的那尊翡翠观音。

“舒娘来啦。”老太太笑,走到明舒身边,忽瞧见她双眸泛红,惊讶道,“舒娘?”

明舒陡然回神,抬手轻压眼角,不好意思道:“观音慈悲,我见之心有所感,所以……让义母见笑了。”

“好孩子,你与佛有缘。”曹老太太蔼道,拉她走到佛堂旁的禅房中说话。

“那尊观音大士也不人所雕,相竟如此生动,我见心里就忍不住……”明舒道。

“这是我小子去岁末带回来的年礼,也不哪里寻到的,我见也觉得甚是慈悲,可这就是所谓的佛缘吧。”老太太笑按按她的手,以示安抚。

明舒笑了笑,不再提这尊观音像。

————

老太太说了半天话,明舒扶她从佛堂出来,陪她在园子里逛起来。

曹老太太很热情,身上没有富贵人家老封君的作派,兼身子硬朗就喜欢到处走动,因见前次来的候没带明舒好好逛过园子,今日便带她逛逛园子。

“你看看,这好的地,这肥的土,若是种些菜啊瓜啊的,也不结多少果,偏偏种了这些吃不得用不得的花啊草啊,真是浪费。”老太太边走边指旁边的花圃道。

“义母,这些花啊草啊,都是名贵品种,种在这里应景。”明舒笑回答她。

“你怎我那子媳妇样样的,说什这里随便棵草,就抵过整块地里的菜了。”老太太不高兴了,像个孩子似的,“中看不吃的东西,有什好的!”

“是是是,义母说的对,还不如咱们在城郊那块土里种的菘菜山药。”明舒忙哄道。

老太太就笑了。

两人正走到园子里最大的个院子外,正好遇见氏站在院外大声训斥下人。

“这外来的人不长眼睛,你们在旁边盯的人也不长眼睛?让他们走到这里来?你们个个的都是死人?”氏很生气,骂人的声音传得老远。

明舒远远望去,就见氏跟前跪两个丫,身后站三个下人,离她五步开外的地方,还垂站两个男人。那两个男人明显就不是曹府的人,穿短褐,手上还拎件工具,看像是来曹府的匠人。

氏骂完那两个丫,骂身边人,最后才骂那两个工匠,骂完犹不解气,让人把两个丫拉下去打板子,还要把工匠扣了工钱赶出府去。

曹老太太站在远处听了半晌,越听脸色越不好看。

她出身贫苦,笃信神佛,最见不得这样的场,便唤来身后的老嬷嬷,交代了两句:“去转告三媳妇,下人办不好事骂骂罚点月钱就是,犯不动棍动棒的。那工匠赚钱不易,他们也不是故意,工钱就莫扣了吧。”

老嬷嬷领命前去,老太太这才朝明舒叹口气道:“我这三媳妇,样样都好,就是脾气不,动辄就要发卖打板子,唉……这院里大概放了金山银山,处处防人,连家人都不让近……”

这是曹家家事,明舒不便插嘴,便只看不说。

那边工匠已经被押离开,正从她们前走过,其中个匠人转看了眼,目光与明舒交错而过,各自收回。

这人明舒认得,是焦春禄的个手下。

焦春禄安插到曹家的人,除了负责流水席的那拨人马外,另还挑了个眼明耳聪的扮成匠人混进曹家专门打听简家那批失踪古董珠宝的下落。

如今这批珠宝的下落也算有些眉目了。

————

是夜,陆徜回来。

他前段间修书给魏卓已有回信,这两天便拿信与临安厢军统领商量要事,有天没回来,只命人跟在明舒身边守。

照常翻窗进屋,他眉心便是蹙。

屋里黑漆漆的连灯也没点,只弥漫浓浓的酒味。他轻唤了两声,没得到明舒回应,心中便生不安。

这晚了,她没道理还在外。

他点起灯急急走进寝间,“咚”声,脚下踢到个空酒坛,酒坛骨碌碌滚出老远,他也在床旁看团人影。

明舒蜷缩在地上,手里还攥个酒坛,身上传出酒气。

“明舒!”陆徜将灯放下,忙蹲到她身边,拨开她的发,只瞧见她已喝得两眼迷离,双颊通红,颊上泪痕未干,“发生什事了?”

前天她的情绪明明已经好转许多,怎突然崩溃?

明舒浑浑噩噩间道是陆徜回来,凭本缩进他怀中,只道:“陆徜,抱我。”

陆徜随她坐到地上,将人搂住。

“你喝了这多酒?”他看了眼地上的空坛,数了数,共坛。

明舒酒量不浅,很少喝醉,坛也只是让她半醉而已。

因为守孝的关系,她很久没碰酒了,但今晚她忍不住。

醉了才得片刻安生。

个人身处陌生城镇,对简陋空荡的茅屋,所有的亲人都走了,只剩在血海深仇扛在肩……她撑得痛苦。

“陆徜,我看到了……翡翠观音……”她趴在他胸口,汲取他的温暖,断断续续道,“那是……我娘的遗……我娘也信佛,也是个善良的人……那是阿爹亲自寻的玉料……再找江南最有名的琢玉师傅……照我娘的模样……刀刀刻出来送给她的……”

她哽咽的声音响起:“我想我阿娘,想我阿爹,陆徜,我好想他们啊!”

陆徜只紧紧搂住她,下下抚她的后背,任她渲泄。

她忽狠狠揪住他的衣襟,抬起的脸上双猩红的眼盯陆徜,也不是因为酒还是因为哭或是恨。

“陆徜,你道吗?我今天看到那尊观音,我就想杀光他们……我……我答应了你,可我怕我控制不了自己……”

陆徜抱她,她的痛苦寸寸传到他心里,如同刀绞。

“快了,就快了。明舒乖,再等天……”他边安慰她,边握紧了拳。

天黑透,乌云蔽月,窗外半天光芒都没有,屋里只有豆灯发出浅淡的光,照出地上两道相拥的人影。

夜凄清,就这般过去。

————

九月十日,天晴。

曹府开始喧腾。

离老太太的寿辰还有六天间,戏台已搭得差不多,再两天就完工,下人们进进出出的布置起偌大曹府,新鲜花卉摆起,红纱幔挂起,寿堂也陈设起来,绣娘裁缝首饰商们陆续进府,曹家置办的新衣裳新都送了进来……氏忙得脚不点地。

曹家外的街巷上长桌已经摆开,泥石木料全堆在墙根下,正等包揽了流水席的师傅们垒灶搭棚将临后厨建出来,再搭个临的雨棚,负责采买的人也驾骡马车子,趟趟往曹家运食材。

曹老太太的七十大寿,就要热热闹闹地开始。

转眼就到九月十六日,离九月十七,尚有日之隔。

临安城外,却有十数匹骏马飞驰而过。

原定十八日才从江宁出发的曹海,竟提前悄然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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