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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太上忘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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臧宫长老除了露着那双碧幽幽如海样深不见底的眼睛外,全身上下罩着一挂薄绢,看到蓟子训,也只是微微颔首示意,并无多大表示。

只是让蓟子训差点没掉下眼珠的是,臧宫长老居然在当天下午便进入蓄气期,而更让他惊奇的是她并不象其他天龙别院的女弟子一样练的是水丹,却反而是性子最烈的火性丹道。

若其惊诧之余,仔细询问了蓟子训的一些情况,却是奇怪按资质他并不比其他人差呀,却偏偏不能入门蓄气,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便让他静坐冥想试试。

蓟子训原本就入不了定,注意力难以集中不说,只要一坐下,便不由自主地将心神四散铺开,却处处碰壁,心神无处可泄,便混乱起来。

若其见他一闭上眼神色便阴晴不定,一会儿脸色发白,一会儿脸色通红,一会儿咬牙节齿,一会儿又愁眉苦脸,这一切俱是走火入魔的表象,连忙低声呼唤蓟子训。

蓟子训只觉得心里一阵烦闷,心息根本不能在心府内流转,更不用说按着苍舒他们所说的什么气穴经脉运行了,只要心府一聚起心神,便心不由己往外散发,而每次欲向门外延去,便好象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挡着,而一经碰壁后,心神便不可捉摸。

他自然不知道这泽园却正是金庭洞天用五灵气息所结的五灵屏罩封闭了外界联系,专门用来入门静思养气化药的静室。

新入门的弟子极需要这样的安静、不受外界打扰的静寂环境,这种静室对于第一次入静冥定极为有效,而蓟子训却是天性好动,更为主要的原因却是这种入定方式是和他之前在滟林中所明悟的全不相同,那是闹中取静,是用心去和其他生命气息的一种沟通方式,是动后致静的一种入定。

蓟子训心神已经完全蜕变为兴奋好动,耐不住寂寞,特别是耐不住这种没有生命气息的交流,在这六天里,已经被拘囿得变得更为敏感和脆弱,稍不如意,便暴躁不堪。

即便在那毫无生命迹象的火地里,心神因为毫无阻碍,也会格外活跃而生机勃勃,寻找生命气息便成了心神的最大动力,而如今在这生命聚集之泽房,反而有堕入死地的无奈和无力。

若其在旁的轻呼曼唤,终于让蓟子训从半昏迷状态中苏醒了过来,当他抬眼看着若其一脸焦急,泫然欲哭的娇憨神情,忍不住心生后怕,心神虽为人所有,若真有个不慎,只怕要落得离魂散魄。

此后又在这泽房呆了数天,这段时间里,臧宫长老也进了元归期,算起来比兼谟还要早上几天,所有的新弟子都能安然入定,而且普遍反应入定过后神清气爽,感觉十分良好。

兼谟自进入元归期后,更得众人纷纷称道,便连清流贤人都将注意力重点转移向了他,清田贤人更视他为亲传弟子,每次都身传言教,绝不怠慢。

若其开头见蓟子训神态极是疲乏,精神整天委糜不振,几乎天天安慰他,为他鼓劲,但渐渐地蓟子训脾气也开始暴燥起来,动辄破口大骂,连大鸿都远远地躲着不敢亲近,多次被蓟子训无头无绪训斥后,若其也开始慢慢地疏远了他,不敢再和往来。

而兼谟也真算得上是颇有天赋的修道奇才,每次均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新人中有什么不明白的大多不敢询问师父,而直接问道于他,兼谟脾气也极好,每次都能极为耐心细致地授道解惑。

清田也懒得去管教这么多良莠不一的新人,有什么入门练气的问题,也放手让兼谟去管,有意无形中兼谟便成了这群新人中的领袖人物。

若其本是陪侍臧宫长老进来的,随着长老日复一日久远的入定冥思,若其也是越来越是空闲,偶尔会去指点一下不得要领的龙门别院的新人。

只是问的人多了,毕竟自己入门也有三年了,有些问题也捉摸不准,便有些不耐烦起来,而此时兼谟总能帮上她一把,一来二往,二人话题也多了起来。

而蓟子训整天要么心劳神疲睡去,要么睁着眼看着屋顶发呆,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数天,不知不觉在这泽房里也呆了将近一个月时间。

所有人都为即将出关而欢呼雀跃,新人们在这次闭关中都裨益良多,既有收获的快乐,当然更多的是重见天日的喜悦。

蓟子训面对的不仅是一无所获的惶惑,更多的对修道前境的迷茫困惑,若其虽然很想拂袖而去,但终究还是过来向蓟子训问了一下好,让他以后要注意身体。

只是蓟子训预料不到的是碧眼臧宫长老居然会在离去前对他道了声珍重,泽房里二十来天没见她跟任何人说过一句话,更没有理会过自己。

当空荡荡的大厅里只剩他一人时,他这才发现自己似乎被人遗忘了,或者是被上天遗弃了,蓟子训虽非惯于前呼后拥、锦衣玉食的纨绔弟子,但与青神岩及掏烟城那种呼风唤雨般的风光相比,这种天壤之别还是让他失神了好久。

唯一此刻还挂念着他的却是那个病恹恹的龙降大哥,苍舒他们已经很久没见到了,玉晨坡也显得格外平静,但这平静下面却是相互间明里暗着的较量。

这一月来龙降好了许多,不但笑容满面,便连声音都宏亮起来,蓟子训也发现他那张如骷髅般干枯的脸庞也有了腴肉。

见到龙降,蓟子训心里那股揪心的不快便如云烟般消逝无踪,龙降自然也听说了许多关于眼前这位小兄弟的传说,连苍舒他们都没有办法,他也实在没什么话可资安慰,只是傻傻地裂嘴笑着。

龙降在苍舒他们五个师兄弟身材最是魁梧,脾气也最为刚烈,虽然有些口讷,但为人最是诚实,蓟子训见着这副神情,挥了挥手,似乎想把泽园里所有的不快全都驱散似的。

龙降现时已搬回和音皑合住,屋里则另加了一张床铺,便是给蓟子训以后睡觉的地方。蓟子训他们回屋的时候,音皑他们还没回来,龙降则说,已经十来天没见苍舒他们回来住过,想必又被关在什么地方苦修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聊了许久,夜也深了,蓟子训见龙降精神虽好,但终究没有痊愈,也不敢太多惊扰,便说睡吧,却是辗转反侧,竟然是从未有过的不能成眠,只觉心内焦燥难受,心烦意乱,种种往事又一一涌上心头。

想青使大哥此刻却不知是安还是危,木瑶则是相见遥遥,碧奴的复活更觉渺茫,使童大人却寄予厚望,而自己居然在一个月内连个蓄气都不成,哪有什么道性,哪有什么木缘,新来的弟子谁不比自己强。

想到这里,只觉一股悲哀涌上心坎,直想放声大哭一番,待看见龙降此刻睡得正酣,又生生将哭声咽回到肚子里去,却是拼命咬着被角不让自己发出一声。

又自怨自艾、抽抽咽咽了许久,才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一觉醒来,天已大亮,龙降正怪怪地瞧着自己,蓟子训却只觉头疼欲裂,全身胀痛,想撑起身子爬起来,却啪地一声又跌回床上,竟是全身软弱无力。

龙降更是感到吃惊,昨天见到蓟子训虽然精神有些不济,但面色还好,但今天看去,却是双目深陷,两眼红肿,神情木讷,面目可惧,探手往他额中一托,却如火烧般发烫,连忙道:“躺下,躺下,你发烧生病了,我这就去叫大夫过来,你可万万要躺好。”

蓟子训想哭,却忽然又想笑,什么叫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倒霉了喝口凉水都要塞牙缝,自己在滟林、焚烈洲这日日夜夜,哪个地方不是环境恶劣的水深火热之地,常人所不能想象的,自己却仍是活蹦乱跳得活了回来,好好地回来在这床上睡了一晚,居然会生病了。

大夫来了用手测了下头额,又把了会脉,便淡淡说:“心火太盛,抑郁难排,又感风凉,没有大碍,只是要多加休养,过不了几天便会没事。”开了几贴药,让龙降到药房里去取,便走了。

蓟子训看着龙降拖着仍然蠃弱的身子为自己烧水煎药的,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一个月前,他还是个奄奄一息的病人,却是怎么也料想不到一个月后自己会倒在床上让他服侍。

服过药后,又昏昏睡去,待朦胧醒来,只见屋里烛光明灭,已是深夜,龙降高大瘦弱的身子却正东倒西斜地趴在自己床前,一时不敢动弹,便睁着两只无神大眼望着篷顶一直到天明。

日子就这样毫无意义地一天天过去,这段时间倒有许多人前来探视,便连兼谟等新人也成群结队前来探望,若其也来过一趟,只是却由兼谟陪同着,大鸿则是天天往这里奔,大鸿无论体格还是性子都和龙降极为相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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