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白起托孤
“莫要乱猜！”那大将军呵斥道：“范雎此次用的并不算什么阴谋。赵括和我们这样纯粹的厮杀之人不同，他是赵国的良将种子，要是再让他多在几年，不知能给赵国带出多少良将来，所以我们这次就是故意拉他下水，才好把他扼杀在摇篮阶段！可惜我还是把他想简单了！”
“照大将军这样的说法，我们这次杀了赵括本身就是最大的成功了，还有什么满意的呢？”王龁惊那大将军一解释，心里倒是释然了不少，忍不住还劝解起大将军来了。
“呵呵，在你看来在如此大战中能取得如此胜利是应该很满足了，可是老夫看的并不只是这一战而已！此战要是和廉颇打，现在我就敢灭了赵国！”大将军说着声音也大了起来，仿佛又站在千军万马之前一般。虽然已经须发皆白，可是依然有着慑人的气势。
“可是现在我们不是已经围住了邯郸了吗？不用多久，照样能困死赵国！”王龁有些不理解的说道。
“为是围住了，可是我军现在是什么状态你也知道，再加上我们一次杀了那么多得降卒，接下来再不会有赵人投降。以我军现在这种伤残疲累之师围攻存了必死之心的城池，即使胜了，我们还能给大王带回去多少人马，到时候别说是山东六国，光是一个韩国就能趁势亡我大秦了！”
“你是说现在这个情势是那赵括故意造成的？”王龁兀自有些不信。
“兵法讲十则围之，意思就是说围歼战并不是那么好打的。不管被围的一方选择从那方突围，都是有局部优势的，所以一般的包围总是要留条生路来打消对方的死战之心。向我这样的围歼战法，一般人遇上，都会在第一时间选择方向突围，在一般人看来，就算战败，总不至于覆师。可是赵括有非常眼光，当他掉进陷阱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其实他是掉进了一个更大的陷阱。在战前老夫可是装病很久了，在赵括所获得的情报上来说，老夫别说是上战场，就算是活也活不了多久了！所以当他一掉进陷阱的时候就明白过来，这个情报是错误的，给他设这个陷阱的人绝对是老夫！依他对老夫的了解，他马上就明确了自己所处的局面了，突围是肯定没有希望了。所以他才第一时间收缩了部队，一时抓紧时间和士兵们同甘共苦，增强亲和力。二是自陷绝境，增强战士的必死决心！最后在行动的时候才用了最大的绝招，那就是自杀！既鼓舞了士气，对我军造成巨大的伤害，同时又给了剩下的四十万赵军投降的机会，给我出了天大的一个难题！”
“这怎么是难题呢？我们基本上消灭了赵国所有的主力，如果赵括带着他们和我们死拼，我们损失不是会更大吗？说起来这他们这次投降应该是我们拣了大便宜才对呀？”王龁有些不解的问到。
那大将军深深的注视了王龁半响才缓缓的说道：“这是你看问题的层次不够，以老夫的安排，这一战只是摧垮敌人的信念，打烂他们的建制。被击溃了得军队就不再是军队，在接下来的歼灭过程中，我们就不会再有更大的伤亡了。赵括已经分析出老夫是无论如何都要吃掉他这全国的主力的，而且也判断出这是一场决定国运的大战，所以他在实力不济的情况下，阴了老夫一把，一鼓作气给我们造成巨大杀伤之后居然就投降了。这四十万降卒在我原本的计划中本就是死人了，现在突然成了降卒！杀掉四十万本就该死的人，老夫吃了大亏了呀！坏了名声是小，绝了赵人投降的心事大呀！现在这个年代，山东六国那里还有什么为王死战的人呢？原本老夫只要挟着大战职位，轻易就能让赵国降了。可是现在，老夫杀俘的名声一传出去，倒是把他们的百姓和王捆到一块了。尽得民心的王，哪里还缺这四十万兵卒呢？现在趁着赵王心虚害怕来求和的时候退兵，至少还能保持一个高姿态，真要是把赵王也逼上绝路了，拼死一战的话，即使我们能灭了赵国，自己也离亡国不远了！”
那王龁听了大将军一席话，禁不住背脊都有些发寒。想不到那死鬼赵括居然又如此算计，要不是天佑大秦，有大将军坐镇，真要是让自己主持如此大局，恐怕真的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那大将军看了一眼一脸震惊的王龁之后叹了一口气道：“这一战恐怕是老夫今生最后一战了，大秦的将来还是要靠你们了！好在老夫这一生把赵魏楚统统打的怨气大伤，你们这一辈的军人只需要守成就好。要说这一次征战最大的收获，应该就是把赵括这个兵法种子掐死在摇篮里了！哎，他若不是赵国的王族，我们还可以想点办法把他弄到我们大秦来，那样的话，他就会成为继我之后我们大秦的又一代无敌将军了，一统天下指日可待了。如今却是浪费了大好人才呀！”说完才又向王龁吩咐道：“你赶紧回去准备撤军之事吧，不用数日，大王的军令就会到了。有楚魏在旁窥视，撤军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呀，千万不要弄得晚节不保了！”
对于大将军的说法，王龁明显有些不服气，却又不敢有什么反驳，只有向大将军拱拱手表示听令，然后一脸不服气的退着出了帐幕。
直到看着王龁出了帐幕之后，那大将军才哼了一声，自言自语的道：“本事不大，心性倒是不小。这一辈的军将怎么都是如此，看来这统一六国的事情还得拖一拖了！”
那大将军坐在那里又略微的沉思了一下才起身转向背后的幕布，轻轻的跳开幕布走了进去。原来这硕大的帐幕还是一个前堂后卧的格局，这幕布后面的空间虽然比起前面议事的大帐要小上很多，可是相对于帐篷这样的居住环境来说，还是一个比较奢侈的空间了。
这作为卧室的帐幕空间虽然奢侈，可是陈设却是很简单，就是一张简单的卧榻，前面抱了一张小小的桌几，上面再放着些竹简而已。就连一般武将房中白来宣示威武的各种兵器甲胄都欠奉，不知道的说这里是一个文士的居所也不为过。
要说现在这里面还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出了那些简陋的陈设以外，在这个帐幕的隔间里居然还一动不动的站着一个人！一件大将军进来，那肃立帐中的人赶紧的躬身为礼，显然是这大将军的晚辈或者下人之流。
那大将军见到这人也不意外，似乎早就知道有人在此。只是向那人挥了挥手后径自走到那卧榻旁盘膝做了上去才开口道：“你我兄弟，不必如此虚礼了。这次大胜赵国还是离不开你的帮助呀，可惜是为兄始终没法给你堂堂正正的论功封爵，除了金钱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来奖励你的功劳了！”
听了大将军的话，那人缓缓的抬起了头。面容看起来比起大将军似乎要年轻甚多，可是眼角等不太明显的地方还是显示出了岁月的痕迹，看来应该是那种精神压力不大，身体锻炼充足的人了。只见他脸上没有任何一丝的情绪表露，十分平静的说道：“既然是为了大哥，我从不在乎什么封赏，要不是手底下的儿郎，连这些金子我也是不要的。只是此番又挫了赵国的锐气，这山东六国可以说都不敢再撼我大秦的威严了，像我这样的人，不知道还能有什么作为呢？”
听了这人的话，那大将军眼中的精芒一露即消，淡淡的回答道：“难得这么多年了，兄弟你没有受过任何的国恩，却还默默的为国做了如此多事！是呀，眼看着我们这一辈的人都要成为昨日黄花了，不知道最后会有个什么样的结局呢？想罢你也知道，为兄的身体撑到现在已经是异数了，今后再也没有上战场的可能了。可是要你们跟着王龁之流，委屈不说，还很难再发挥出你们的作用了。看来是为兄太自私了，这么多年都没有考虑到你们的退路，现在才想起来安排，可是为兄已经步入衰败的阶段了，又如何好拖累你们呢！”
站着的那人听了大将军的话，虽然脸上还是一副古井不波的表情，可是身体却隐隐有些震动，幸好有宽袍大袖的衣裳遮掩。他轻轻的咳嗽了一下，平复了情绪说道：“大哥现在内有震主之功，外无可对之将，确实是陷入死地了！您已经为国尽了全身之力，不如还是跟着我们走了吧。看看当年那商君的例子，全心为国能有什么下场！凭兄弟们的本事，只要离开大秦，到哪里不能安身立命？”
“走？哪里还能收留我这杀人狂魔！”那大将军摇了摇头叹息道：“山东六国，哪一个没有上万的人命丢在为兄手上？我是走不了了！如今大战刚刚结束，大王一时还不会动我，我必须在这里坐镇，否则就是兄弟你们也会被牵连的。反正为兄以是沉疴难起了，生死都无所谓了，只是雨儿倒是要拜托你们了，带他走吧，以后平平淡淡的过点普通人的日子，传我白氏一门的香火就好了！”
站着那人已经有些听不下去了，激动起来道：“大哥一生为国尽忠，难道真的要步商君的后尘吗？就算死，也不能死在自己国人的屠刀下！大哥放心，这些年我在六国很有一些势力，我一定要把大哥一族全部保出秦国！”
“糊涂！”大将军突然愤怒起来道：“你想我们白氏灭门吗？当年商君定的保甲之法，连他自己都没能逃出，何况我们！好在我早有准备，留了雨儿这一支血脉，一般人都不知道他与我族的关系，所以在我的掩护下才有可能逃出，延续我白氏香火！要是真的举族逃亡，在我大秦完全是取死之道！”
那站着的人再也站不住了，什么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咚”的一声跪倒在地，深深的向着大将军拜了下去，就是隔着宽袍大袖也能看出他身体的抽搐。
那大将军走了过来，轻轻的扶起那拜倒之人，柔声道：“好了，不要伤心了。为兄我一生杀人如麻，生死对我来说已经不是什么问题了。只要你能保得雨儿一脉，为兄就含笑九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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