添人

偌大的演武场上，宫人候在一旁，敛气屏声，噤若寒蝉。

空地上，一人骑着黑色骏马飞驰，身姿矫健，马蹄扬起尘土，在空中飞扬。

他松开缰绳，长腿夹紧马腹，右手抽出身后箭囊中的箭，左手持弓，搭弓拉箭，鹰隼般锐利的眼眸瞄准五十步以外的箭靶。

放箭──

嗖地一声。

羽箭破空而来。

正中红色靶心。

小宫女攥着手，一脸雀跃地看着。

为了出人头地，她咬咬牙，用攒了好久的月俸打点了御前的公公，这才得到了这个近身伺候的机会。

按例，宫女们统一着青色宫装。为了引人注目，她特意敷了一身玫瑰香粉，又在脸上擦了淡淡的胭脂，十五六岁的年纪，稍稍妆点，模样可人极了。

闻人清练了一上午骑马射箭，出了一身汗，汗水打湿额发，他翻身下马，伺候的人井井有条地围过来。

小宫女跃跃欲试，取出身上的香帕准备帮陛下擦汗。

刚一动作，人就被挤开了。

御前女官成芸心乜了她一眼，低声冷言冷语道：

“这帕子上沾了你身上的脂粉味，陛下喜洁，待会儿该不高兴了，没规矩的东西还不快下去！”

说罢便移开眼神，将新帕子递给闻人清，又行云流水地从内侍手中接过润喉茶水，摸了摸杯壁，七分烫，正好入口。

一举一动挑不出任何错处。

小宫女不仅没得到陛下的青眼，还被御前女官斥责了一顿，臊红了脸，眼泪在眶里打转，使劲压了下去。

她也不气馁，想寻摸个新机会，继续伺候陛下。却被与成芸心交好的宫女推挤了一通，根本到不了御前。

作为被争着讨好的人，闻人清其实并没有注意到眼皮底下发生的小状况，前段时日积压的政务还有许多没处理，江颂宜的事也还没有处理妥当。

他心里满满当当都是这些事，无暇顾及其他。

众人簇拥着他回到寝殿。

尚食局已经准备好菜肴，小太监一一试过菜，又用银筷试了是否有毒，检查完才能送上御桌。

成芸心是御前最得脸的宫人，不同于时下流行的精致小巧的鹅蛋脸，她的下颌偏方，鼻孔微宽，浓眉大眼，不笑时有股端庄威严的气势。

初来乍到的小姑娘见到她都有些害怕。

她在陛下身边伺候了三年多，虽然资历不比福奕这些从小伺候到大的宫人高，但她从末等宫女一路蹿升到御前女官，速度飞快，可见很得圣心。

许多事其实可以交给底下人做，但成芸心宁愿亲力亲为。

就像今日，她赶走了心思不端的宫女，等陛下用饭时，她又在旁边为其布菜。

闻人清习惯一个人吃饭，吃的时候也不喜太多人打扰，屋里清清静静的，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福奕打帘进屋，到了闻人清跟前，躬身行礼。

“事情办得怎么样？”闻人清放下碗筷，迫不及待问。

“回禀陛下，承明殿后头的东耳房久未住人，奴才着人休整一番，如今已经收拾好了，随时都可以入住。”

“甚好，起来吧。”事情办妥，闻人清心情愉悦。

“是。”

东耳房历来是皇后侍寝时暂住的地方，但自成芸心到陛下身边伺候后，皇后很少亲自到陛下的寝殿承明殿里来。陛下亦甚少踏足后宫，每回去都是逢初一十五，按规矩到皇后的披香殿坐一坐，或一同吃顿便饭，或是留宿一夜。

陛下身边的人自三年前大换过一回，从前如何不得而知。但在成芸心眼里，这种情况一直维持着。

东耳房，也称飞光堂，早就闲置下来了。

突然有这么大变动，成芸心什么都不知道，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不过她面不改色，只是柔声问道：“奴婢斗胆问一句，今夜皇后娘娘是否要住在后殿的飞光堂，是的话奴婢们好早做准备，恭迎娘娘凤驾。”

闻人清一愣。

“不，另有其人。”

“不是皇后娘娘？”成芸心眼里带了一丝笑意，转头又想到别的莺莺燕燕，嘴角一僵，“那是后宫里哪位娘娘要住下呢？恕奴婢说句僭越的话，这飞光堂……历来都是皇后的住所，让其他娘娘住，怕是不合规矩。”

闻人清收敛上翘的嘴角，被她追问得有些不耐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