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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罚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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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昭脑中瞬闪过无数猜想,心惊肉跳一番,才在室内渐升腾起的药香之中缓缓定下心神,从床榻上起身。人刚站稳,第一件事便是先凑到案桌前,伸手去翻那摞成小山状的几堆奏折。

几乎一模一样奏折堆里头,已经批阅过的混杂着还未批阅的,一片狼藉。短暂摸索之后,雍昭到底凭着自己收拾奏折的习惯,找出本带着新鲜朱笔批阅痕迹的奏折,仔细对照上边的日期。

大尹三年,四月廿八。

时间一下倒回五年前,雍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草草翻过手上这本,便匆忙放下,又急着去翻下一本。直到将那些批阅完毕的小半堆奏折都翻了个遍,才勉强定下心神。

应当是这个日子不错。

可既然回到五年前,为何偏偏是这个日子?

染着丹寇的指节在落笔处的日期来回抚弄许久,雍昭才猛地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日子,于是一下起身,急忙唤道:“来人!”

比记忆之中年轻了不少的大总管谭福几乎是瞬间便进门跪倒在雍昭面前。

雍昭看着他,神色难得透出几分焦急,却因刚刚重生,还端着帝王架子,不好显露太多,便又竭力收敛了几分,才故作镇定问:“纪舒钦眼下如何了?”

“纪奴……纪舒钦还在先皇夫祠堂前跪着呢。一个时辰前刚传的话,说是人昏过去一次,已经用凉水泼醒了,严守他跪着。”

雍昭有许久不曾这般唤过纪舒钦的大名,谭福乍一听只觉得惊诧,心口突突直跳,紧张瞄着雍昭神色,见雍昭脸上并不显怒意,才稍稍屏息凝神,小心补充道:“今年先皇夫忌日已过了三日了,魂体却还未现身。诏狱司那头正问,可要……再加些手段?”

雍昭被这话问得一愣,恍惚却才想起从前景逸的忌日,纪舒钦向来是不好过的。

前世每逢临近忌日,宫中便会现景逸“魂体”。

这魂体同景逸在世时容貌形态几乎无异,能言能语,陪她戏耍同游。只是来无影去无踪,真真如同戏本描绘的鬼神一般。

那时她并不知晓景逸假死,于是便轻信了所谓鬼神有灵说法,更因此提了不少摄政王举荐来的通灵方士,只为能祈得挚爱复生。

但景逸的魂体也不是每年都准时出现的。又或者说,除了景逸死的那年,后面的时间里,若非她大张旗鼓摆台请神惹得百姓怨声载道,又或者将纪舒钦磋磨到几位心腹大臣都群情激愤的地步,景逸的魂体是不会准时现身的。

到底身居帝王位,雍昭也不敢太失了民心,因而那么些年里,她没少对纪舒钦动手。

从前她对纪舒钦用过的手段太多,却又不甚关注他伤后的事,如今连雍昭自己都实在回忆不出这一年发生的事情。

但如今的季节尚在春末,室外仍旧是刺骨的寒意。衣物添少了都要受凉,更遑论在这样的日子里被浇上一身凉水。

饶是他纪舒钦体质再好,一连跪了几日,又挨这么一下,指不定也要得一场风寒。

思及此处,雍昭忽地起身,周身气压顷刻间降得极低,似乎是有些生气。

跪地的谭福被这动作激得浑身一僵,大气也不敢出,只紧张地将头埋得更低,细细思量到底是哪一句话惹得陛下不悦。

谁知再听见雍昭开口时,却并非是饱含怒意的责问。

“朕……”这位帝王浑身的震怒不知为何竟又散尽了,言语间莫名生出点焦急关切的气息,只说了一字,便忽地止住,轻轻吸了口气,竭力掩下起伏的情绪,于是又沉默了许久,才再开口。

谭福心如擂鼓,低垂着头不敢动弹,仔细候着,终于听得了这么一句话:

“朕要去见他,现在。”

君心难测,这一点在先皇夫去后愈发明显,谭福一时猜不透雍昭的心思,却能敏锐觉察出她当下莫名变化的情绪,便什么话也不敢提,只叩首应了,匆匆退出去,按着雍昭的意思,安排起侍弄的婢女及车辇。

春末天凉,虽没有落雨,空气中却带着丝丝缕缕的潮气。天色阴沉沉的,不见暖意,更衬得人的心情也低沉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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