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夫妻
夜凉如水,江颂宜抬头见着一片大雾,两旁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她好奇地往前走,越往前,哭声越真实。
她抓紧衣襟,有些害怕。
大雾散去,她看见前头有一行人,身上戴着囚徒才会佩戴的枷锁,手腕上挂着手铐,视线下移,脚铐磨损脚踝皮肤,摩擦出一圈血痕,链条拖在地上,走动时发出声响。
是囚犯,不知犯了什么罪,模样看着好可怜。
江颂宜定睛一看,站在最前面,佝偻着腰的是她的父亲,她睁大了双眼,往后再看……兄长,嫂嫂,母亲,安儿……
江颂宜尖叫一声,从睡梦中惊醒,捂着胸口,后背大汗淋漓。
梦醒之前,她听见母亲说:
“快逃,我的孩子,快逃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江颂宜坐在架子床上,紧紧地抱着被子,双手揪着被面,只有这样,才能汲取安全感。
当初她跟尤敬辰放狠话时,是说过除了求情,不为她们做其他事。
可是她如何能真的眼睁睁看着年迈的父母受苦受难。
如今她已身陷囹圄,逃走是异想天开,不如稍稍让步,留下转圜余地,也可保全父母亲族的性命。到时候一家子在一起,只要有吃有穿,钱财官位之类的身外之物被罚没就被罚没吧。
江颂宜将这些时日的事的来龙去脉解释给木丹听,
木丹自然是气哭了,脾气上来,将尤江两府人一通骂。
“这帮人平日当着父母官,风光无限,私底下却干着贪赃枉法的事,事到临头就把女人推出去,算什么汉子!”
木丹气归气,事后亦劝她:“奴婢知道您委屈,但女子活在世上艰难,娘家夫家总得靠住一个,尤府八成是回不去了,小姐还是得想办法另谋高就。”
“忍一忍,忍忍就过去了。”
“那位,既然有心与小姐修好,何不顺水推舟?”
她指了指东边的方向,闻人清就住在那边的松涛苑。
木丹说得不无道理,一腔热血退去热度后,冷静下来,人总是贪生怕死的。
钓鱼总得有个鱼饵,鱼儿才能上钩。想求人办事,也得付出些什么,但她几乎可算得上一无所有。
江颂宜思来想去,夜深人静时,摸着微凉的嘴
唇,想起那个温热的吻。
只要不入宫,暂时与他做了一对露水夫妻如何?
成了亲的姐妹都说,夫妻之间,不过是贪图这点乐子。
做姑娘时不敢这么出格,但她已经嫁人了呀,就算做了,谁能从她身上查验到呢?
这样说来,嫁人也算一桩好处,苦中作乐不外乎如此了。
空手求人总归不礼貌,可她现在出不去静园,手头也没钱,便跟那日打扰过她和闻人清的内侍商量,内侍姓冯,她求他帮他弄些丝线布料来。
冯公公答应了。
拿到东西后,她熬了一天一夜,做出一个荷包来。
她打定主意跟闻人清好好谈一谈,他却不想见她。
送荷包的这天是艳阳天,日光晒在身上极暖和。
江颂宜带着木丹去求见,到了松涛苑门口,但见卫泓带兵把守在外,冷脸抱剑不让她进去。
“陛下无暇见你,回去吧。”
“你都没有问过他,你怎么知道他无暇见我?”
“陛下自然吩咐过。”
江颂宜失望离开,临走前隐约听见管弦丝竹之乐从里头传来,并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