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水夫妻

她又向冯公公打听，他笑意盈盈地告知她。

“是附近州郡的官员听说陛下暗访民间，特送来最出色的歌姬舞姬，供人娱乐。不过姑娘放心，陛下忙于军国大事，甚少对这些上心。”

原来不是没空见，只是不想见她而已。

江颂宜悻悻而归。

只是没想到，吹吹弹弹，竟奏了几日，靡靡之音，不绝如缕。

江颂宜进不去，便在门口候着，倒真被她等到了。

一个扭着水蛇腰、鬓边戴着杏色绢花的年轻女子抱着琵琶率先从苑中走出来，身后站了一帮莺莺燕燕，空气中浮动着香粉味，香气扑鼻。

她们簇拥着闻人清，欢声笑语不断。

他站在脂粉堆里，神态自若，像个玩世不恭的浪荡子。

“奴家新谱了一支曲子，陛下待会儿可要听听看，是我的曲好，还是婉彤姐姐的好。”

年轻女子捂着嘴娇笑着，约莫十五六岁，正是花一般的年纪。

为了低调穿了一身蟹青色折枝桂花罗褙子的江颂宜站在一旁，打扮老气，显得格格不入。

连日来睡不好觉，她眼下一片青黑，涂了脂粉才勉强遮住。

“咦，这位姐姐是谁？怎么从未见过。”其中一位年轻女子捏着帕子，莲步轻移，到了她跟前。

木丹拦在江颂宜身前，一脸戒备地看着她。

江颂宜拍拍她的肩膀，让她往旁边站一站。

正欲开口，被闻人清抢了先，他手上拿着一管萧，但江颂宜记得他并不会吹萧，想来是歌姬之物。

“称呼她尤夫人即可。”

莺莺燕燕们娇笑着，有个胆子大的倚靠在闻人清肩头，吐气如兰。

“爷，您的府邸里，怎么会有位尤夫人？她是您的亲戚吗？”

闻人清并没有推开她，且回答道：

“自然不是。”

“那就是跟我们一样来伺候您的咯？”歌姬咯咯笑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撕了你的臭嘴！”木丹气疯了，怎么能将她家小姐跟歌姬舞姬之流混为一谈，简直是天大的羞辱！

江颂宜一把拉住木丹，怕她在人前造次，回头吃亏受罚。

“即是如此，姐姐不如加入我们，我们正要陪着爷去园子里围炉煮茶，弹琴跳舞呢。”她围着江颂宜打量了一圈，这幅清高的官家小姐做派她见多了，都落到这地步了，拿腔拿调装什么劲呢，看起来就没情趣没意思得很，爷也没有庇护她的意思，歌姬有心下她的面子，道：“姐姐若是不会奏乐跳舞，帮我们看看炉子也是好的。”

这下不光是歌姬舞姬之流，连周遭的侍卫和下人都低声笑起来。

木丹脸色铁青，又不想让人看笑话，背过身来掉了好几滴眼泪。

江颂宜攥紧拳头，手心掐出血痕，咬牙道。

“我人笨，做不来，你们另请人帮忙吧。”

“人笨更要多做了，不然年纪又大，手脚还笨，光站着都讨人嫌。”她屡屡退让，歌姬便知自己的猜测对了，愈发变本加厉，在众人面前取笑一番。

江颂宜看了闻人清一眼，心底存着一丝期望，他能说句公道话。

闻人清却让她失望了，他冷眼旁观着她们以取笑她为乐。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长萧上的穗子，眯着双缝，目光有一丝玩味。

“听福奕说，你在找我，来都来了，就跟我们一块去吧。”

“是。”上有命，不敢不从，江颂宜压抑着怒气，应是。